能吃粥嗎？從傷寒論談起

最近有本書很紅，談到吃粥對人體的幫助很大。說到：「《傷寒雜病論》的許多藥方中，常會加入一味藥材「白米」來照養脾胃營氣，以增強藥力或強化胃機能以達治癒效果」。看到簡介裡說的「方法簡單無禁忌，不受體質限制，尤其適合孩童、老人、病人、體弱者」，實在讓我搖頭。因為在經典中，寫得非常清楚。做過不少次經方的演講，也是經方的忠實信徒，一定要來講清楚。

什麼時候吃粥？

傷寒論提到吃粥，最經典莫過百方之長桂枝湯：「太陽中風，陽浮而陰弱。陽浮者熱自發，陰弱者汗自出。嗇嗇惡寒，淅淅惡風，翕翕發熱，鼻鳴，乾嘔者，桂枝湯主之。」在煎煮法提到：「服已須臾，啜熱稀粥一升餘，以助藥力，溫服令一時許，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…若一服汗出病差，停後服，不必盡劑。」。

桂枝湯以桂枝提振衛氣，白芍推動營陰鬱滯，生薑提振胃氣幫助消化，甘草大棗甘溫提供營衛化源。五味藥組成一方，由內而外，配伍十分嚴明，最後加上白粥提供營養「以助藥力」。仲景寫的是「以助藥力」，所以白粥是輔助角色。

要注意到，桂枝湯的患者素體虛弱，或因外感大量出汗，耗傷衛氣津液，用甘草大棗白粥補足胃氣，提供化源是其必要，但絕非必須。最後也提到，病好了，就不用吃了，沒吃完也沒關係。

另外，理中湯在其加減法中也提到「服湯後如食頃，飲熱粥一升許，微自溫，勿發揭衣被」。可以看到，白粥的出場，大多都是在腸胃虛弱的時候會輔助使用。

也有不用吃粥的

相反的，在體質壯實的麻黃湯中，就提到的相反的觀點：「太陽病，頭痛，發熱，身疼，腰痛，骨節疼痛，惡風，無汗而喘者，麻黃湯主之」。其煎煮法中註明「溫服八合，覆，取微似汗，不須啜粥，餘如桂枝法將息」。外邪重或體質強壯的人，不用吃粥也可以，只需把寒邪外散即可。這時候白粥補養的角色就沒用處了。

桂枝湯加減方沒提到要吃粥這件事

很有趣的是，既然桂枝湯要配著白粥吃，那麼桂枝湯系列的方劑理論上也要配白粥吃才對。但是有些方劑是沒提到這件事的，如桂枝加厚朴杏仁湯、小建中湯、桂枝加芍藥湯、桂枝加芍藥大黃湯、桂枝新加湯、與小柴胡湯合方的柴胡桂枝湯，都沒有寫到吃粥或「將息如前法」這類的詞。沒特別叫患者吃粥。

使用白米的方劑

傷寒論中，有使用白米入方的方劑，如白虎湯、白虎加參湯、竹葉石膏湯、桃花湯、麥門冬湯、附子粳米湯、烏梅丸。火熱大汗出傷津液、瀉下傷津液、久病營陰虧損，都使用白米來補養胃氣。大方向都是胃氣虛弱的時候，可以用白米。

吃粥不一定要熱著吃

書上都寫粥要熱著吃才好，但在傷寒論裡就有反例，如寒實結胸的三物白散：「寒實結胸，無熱證者，與三物小陷胸湯，白散亦可服」。煎服法提到：「以白飲和服…病在膈上必吐，在膈下必利，不利，進熱粥一杯；利過不止，進冷粥一杯。」這裡，熱粥是幫助瀉下的，冷粥是止瀉的。跟大家想的，恰恰好是相反。

補充營養很好，但多吃不見得好

腸胃虛弱，需要多吃養分，好讓營養充足輸佈全身，趕快康復，這是一般的想法。但在腸胃過度虛弱的時候，硬給養分反而適得其反。

仲景在最後一篇《辨陰陽易差後勞複病》最後一條提到這個觀點：「病人脈已解，而日暮微煩，以病新差，人強與穀，脾胃氣尚弱，不能消穀，故令微煩，損穀則愈。」病人身體剛好，還很虛弱，就逼他吃很多東西，太營養了消化不了，反而胃脹不舒服很煩躁。反而等患者餓了再來吃東西，這樣才能消化。

很少方劑要配著粥吃

前面寫了這麼多，在傷寒論、金匱要略中有明確寫到搭配白米或白粥的處方，頂多十出頭張，與書中上百張方比較起來，真的是少數，絕對不是某本書寫的「許多處方」。說到這個，甘草出場的時間，還比白米高出太多太多了。其他諸如承氣湯系、四逆湯系、柴胡湯系，這類邪氣入內、陽氣更加虧虛的時候，都不會用到白粥。說明任何體質都能吃粥這件事，絕對是錯的。

能不能吃，請問專業

書裡頭寫到「太極米漿粥並非醫療，是家常飲食」，卻又光明正大的寫過敏、胃潰瘍、氣喘、扭傷、亂經、失眠、不孕、小兒疾病……終於有解！這件事情，一定是得嚴正批評的。疾病若是這麼容易，那麼台灣、日本、中國許多以米食為主的國家，這類的疾病發生率一定會低很多，很顯然不是這樣。而且有許多患者，是壓根不能吃粥的。很多胃脹氣、胃食道逆流的患者，一吃粥就發作。不說明還以為吃粥是好吸收好消化，結果越吃越糟。

說了這麼多，能不能吃、適不適合吃粥這件事，還是回到專業。讓專業醫師診斷體質，才能決定。簡單的飲食，嚴肅看待的時候，就能衍生無限問題與細節。這些是光看一本書就能會的嗎？也不是的。還是給專業把關吧！